席慕琛接到叶子僮的电话之后,很长时间大脑都是空白的,是那种混沌不清的空白,叶子僮下边说了什么,他的大脑也只是木然的接受了这个讯息,但是却无法思考,他倚靠在窗口,左手拿着手机,大半天,一直都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也不动的,很久很久以后才回过神来。
叶子要和迟御结婚了?回过神来之后,这是席慕琛心底冒出的疑问。
他觉得震惊,难以置信,叶子才刚刚答应了他的求婚,她答应过他,要一辈子都和他在一起的,她也说过,她不会和迟御在一起,她说的每一句话,言犹在耳,而且迟御也答应过他,不会把叶子悠带走的,不会和他抢叶子的,现在他们都要食言了吗?
席慕琛靠在窗口,这样的消息,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最开始,是很生气的,胸腔都快气炸了,但是很快的,他又觉得难受,是那种悲凉的痛苦,还有无奈,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无能。
冷静下来的他想了很多,他心里清楚,叶子悠并不是无缘无故的离开,她的心里有太多太多的无奈,他恼她为什么不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他的身子一点点从墙上滑了下去,然后无力的坐在了地上,手上拿着的手机也摔在了地上,他恨自己,因为叶子悠瞒着他,是对他的保护。
心,一片混乱,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叶子悠,你说,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席慕琛坐在地上,双眸黯然,没有一点神采,他知道,自己曾经做了很多对不起悠悠的事情,但是他真的是一心想对她好的,很久很久以前就想和他一辈子都在一起,他不明白,他只是想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为什么所有的一切,会这样的艰难。
“我到底该不该去找你呢?”
席慕琛自言自语,那一瞬间,他真的有想过,彻底给她自由,如果离开是她的选择,如果这样可以让她觉得好过的话,他是不是应该学着像迟御那样放手呢?他知道,那个男人会照顾好叶子,自从和迟御冰释前嫌之后,一直以来,他都十分佩服迟御这个男人,所以他希望,自己能做一件让自己瞧得上的事情,但是他舍不得,这样的选择,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艰难。
如果所有的一切,真的就像迟御说的那样,只有我能给你幸福,为什么你要从我的身边离开呢?如果离开,你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那和迟御结婚呢?
席慕琛双手抱着自己的大腿,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他觉得冷,紧咬着唇的时候,有种发抖的感觉,心上,像是结冰了似的,没有一丁点的温度,这种仿若被世界抛弃的感觉,熟悉而又陌生,唯一不变的是,骨子里散发出的浓浓寒意和恐惧。
他,再一次,被抛弃了,偌大的世界,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
叶子悠,为什么在我的世界,你总是像幽灵一样神出鬼没呢?这样的来来回回,我好累,累到我都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应该再去找你。
其实,他害怕的不是叶子悠这次离开,而是他将她找回来,彻底适应有她的生活之后,她再一次小时,他是真的害怕透了。
席慕琛痛苦的闭上眼睛,向后一靠,直接倒在了地上,整个人就像是被抽空了的气球,没有一丁点的力气,席慕琛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了意义。
叶子悠,叶子僮,还有他,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快乐时光还那么清晰,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昨天,他的幸福,就好像是一层薄薄的纱窗,或许更接近于泡泡,轻轻一戳,就彻底破了。
席慕琛也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他好像是睡过去了,也好像一直都没有睡着,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似乎想了许多,但是睁开眼的那一瞬,除了能够感知到脸上一片冰凉之外,他几乎没有其他的感觉,就连大脑,也还是最初的空白。
叶子悠,如果这是你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这一次,我选择尊重。
过去的七年,没有你,虽然我过的不是很好,但是我熬过来了,未来的人生,没有你叶子悠,我一个人,也会适应。
就当我自私好了,我不想再继续沉着于追求过去,也不想再经历失去你的痛苦,这,会是最后一次,我应该尝试,也会努力去适应,没有你的生活。
下这样的决定,对你,我真的没有任何怨恨,从杜晓薇口中得知当年的事情,除了对你的愧疚,我已经想不到其他,虽然还是会自以为是的因为你的事情愤怒,但是总会很快平静下来,当年的你,在怀着小猪的情况下,到底是怀着怎样悲痛的心情从我的身边离开的呢?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你一定会守在我身边的吧,所以这次,你下这样的决定,也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吧,如果我贸然追去,是不是只会让你为难呢?我不想再那样了。
这些年,你和我一样,都早已经是满神疲倦,疲惫不堪了吧。
但是叶子悠,这辈子,有一点,我恐怕永远都不能如你所愿了,除了你,我不会再爱上其他的女人,我就只有一颗心,他早就给了你了,他也就只认你,未来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变数,我不敢肯定,但是你是我的妻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是我席慕琛唯一的妻子,孩子的母亲,我唯一的女人,我想,这谁也改变不了。
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吗?如果有一天你和别的男人结婚了,我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直到你和那个男人离婚,我想对你说声对不起,因为我没有遵守当初自己的承诺,我不该和杜晓薇订婚,不该再让你承受那些痛苦,但是这一次,我不会再干那样的傻事,我会在这里等你,一直等下去。这样下定决定之后,席慕琛的心情还是很难受,也依旧十分挣扎,但是他却极力克制住了自己去找叶子悠的冲动。
他像往常一样生活,每天早上早早的出门,然后很晚才回来,贺子昱和凌子墨两个人各自都忙着处理自己的感情问题,贺子昱已经去Z镇了,凌子墨偶尔会和席慕琛见面,也会问下近况,但是就他的粗线条,艾酒酒的事情已经够让他头疼的了,席慕琛又是隐忍的个性,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也能不显山不露水的藏在心里,凌子墨自然无法察觉。
席慕琛一直没舍得离开蝶景园,对他来说,这里有很多美好的回忆,但是这些美好的回忆,同样让他饱受煎熬,躺在床上,没有一个晚上是睡着的。
有些时候,那些美好的回忆就像是一根根刺,长满了这个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只要站在这里,他就会被扎的生疼。
这样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席慕琛还是决定离开,呆在这个地方,他永远都无法从伤痛中摆脱过来,就像上次在滨江小区,只要住在那里,他就会沉浸在过去,看不到未来。
美好的回忆,很多时候,是一种伤。一整个晚上没睡着,席慕琛一早起来,洗漱完了之后,就开始收拾东西。
虽然在这边已经住了好几个月了,但是他的东西并不是很多,就只有几件衣服而已,上次去香港,那几个大箱子,大多都是给叶子悠买的东西,她这次离开没带走,他也不准备带到新的住所。
席慕琛将行李箱的拉链拉上,放在地上,他刚起床的时候就已经折叠好了,其他的东西也摆放整齐,席慕琛四处打量了一眼,将行李箱拉杆拉出来的,突然想到什么,放下手上的东西,直接就蹲在了地上。
他低着身子,探着脑袋,往床底仔细得看了看,不过因为窗帘是拉着的,什么都看不着,席慕琛站了起来,将帘子拉开,还有房间的灯也一并打开了,他仔细看了看,什么都没有,伸手摸了摸床底都是空的,什么也没有,席慕琛坐在地上,一双眼睛扫射着四周,似乎是在很认真的寻找些什么。
他记得很清楚,之前自己两次看到了那个鼓鼓的书包,最近的一次是刚从香港回来,他从厨房出来找叶子,他能感觉得到,叶子悠很在意包包里面的东西,他一直很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但是一直都没有那个勇气。
席慕琛心里也清楚,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离开,就不应该再继续深究下去,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意义,但是这会想起来了,不找到的话,他心里说什么都不会甘心的,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似的,十分的不快。
席慕琛努力回想着那书包的样子,然后估量着房间哪个地方可以放得下那么大的书包,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房间的大衣柜。
房间很大,但是因为摆放的家具都挺大的,所以东西很少,就只有一张大床,两个床头柜,一个大衣柜还有一个梳妆台,床头柜虽然算不得小,但是藏着那么大的书包不太可能。
席慕琛走到衣柜前,将柜子打开,将叶子悠里面的衣服全部翻了出来,仔细的检查了每一个角落,什么都没有,席慕琛背靠着衣柜,沮丧的坐在地上,良久,他突然翻过身,就像刚才在床底找东西一般翻找衣柜底下,半晌,他的手突然顿了顿,紧拧着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他并不知道,原来这衣柜下面还有屉子的。
席慕琛将屉子抽了出来,里面的书包也顺势被拽了出来,席慕琛看着脚边的东西,松了口气。
席慕琛的心情激动,伸手就想将书包的链子拉开看看里边到底装着什么东西,拉到一半的时候却犹豫了,虽然刚才一直很想找到这书包,想看看这里边到底装了什么,但真的找到了,心里却开始忐忑不安了,他害怕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东西,他害怕的是什么,不想看到的又是什么,太多太多,他自己都无法一一细数。
隔着刚被自己拉开的缝隙,席慕琛隐约可以看到书包里面装的好像是画纸,但是上面到底画了什么,他却没有看到。
看还是不看?席慕琛的心里展开了天人的交战,因为犹豫和纠结,他拉着拉环的手心有汗冒了出来,黏黏糊糊的,他深深的呼出了口气,然后闭上眼睛,撕拉一声,因为太过用力,拉链都被扯坏了。
席慕琛睁开眼睛,阳光下,他最先看到的是一个女人,虽然没有上色,但是从女人的五官可以分辨出这并不是个中国女人。
席慕琛坐在地上,将书包抱在怀中拉开,因为画纸有些多,满满的一书包都是,所以席慕琛只是随便抽了几张出来。
第一张画纸,是他刚刚看到的那个外国女人,脸上带着笑意,眼睛也是,从她的表情中,可以感觉得到,她很幸福,她坐在一张石椅上,右手边挽着一个男人,席慕琛看着被她挽着的男人,大脑有种被当机的感觉,他愣了许久,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敢确定,自己之前并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就算是见过,他也不可能让一个陌生的女人挽着他的手,他不是凌子墨,这种事情在他身上发生的概率是零,能让他这样被挽着还不会觉得厌烦甚至还能露出这样温柔笑意的女人就只有叶子悠一个。
席慕琛觉得不对劲,心里也奇异的烦躁,他继续往下翻,最后书包里的画纸全部都被翻了出来,结果他发现了一个共同点,画纸上每一个女人笑容生动幸福,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她们挽着的是深爱着她们的男朋友,但是画上,却只有一个男人,或笑或怒,同样生动。
这个男人,他比谁都还要熟悉,就是他自己,但是那些个女人,他真的没有一个是认识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席慕琛将书包里的东西全都翻了出来,除了这些让他一头雾水的画,什么都没有,这些不能告诉他答案的东西就像是一根长长的藤蔓,紧紧的缠绕住他的脖子,让他透不过气,如果不能找到答案的话,他慌乱烦躁的心情肯定是不能得到平复的。
席慕琛从地上坐了起来,才一会的时间,因为多出来的那些画纸,原本整齐的房间变得乱糟糟的,一片狼藉,席慕琛现在是一片混乱,他起身找到自己的手机,重新坐在地上,他呆呆的盯着手机看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找谁解答心中的疑惑。
所有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很不安,他的心底,完全不受控制的生出了浓浓的惶恐,但是他却没能找到让自己如此不安的源头。
斟酌了许久,席慕琛最后决定给沈佳蓉打电话。
席慕琛紧紧的握着手机,力道大的像是要把这手机揉碎了似的,他不停的深呼吸,努力的平复着自己不安的心情,可握着手机的手,依旧有些不受控制得颤抖。
席慕琛从地上站了起来坐到床上,拨通了沈佳蓉的号码,电话嘟嘟响了两声之后,那边很快有人接了起来。
“琛子,怎么这么早给佳佳电话?”
男人的声音,就像是上等的美玉一般,温润悦耳。
是贺子昱独有的声音,带着几分诧异。
“佳佳呢?她在你身边吗?把电话给她,我有事情要问她。”
就算是极力克制,席慕琛的声音隔着电话依旧有几分颤抖,贺子昱心细,自然能察觉出异样。
“琛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叶子悠叶子僮齐齐消失,贺子昱自然挂心自己这最要好的朋友。
“没什么事,你把电话给佳佳,我就是想问她一些事情。”
席慕琛看着脚边的那些东西,显的有些急迫,贺子昱本来想告诉席慕琛沈佳蓉还在休息,但是听这声音,席慕琛似乎真的挺急迫的,决定将沈佳蓉叫醒,还没开口,床上熟睡的人翻了个身,已经有了动静。
沈佳蓉伸手揉了揉迷迷糊糊的眼睛,看着不远处站着正打着电话却看着自己犯难的贺子昱,缓缓的开了口,“贺先生,谁的电话?”
Z镇这边没有网络,每天傍晚六点多,大家就会各自回家,整个镇子黑漆漆的,大多数的人晚上七八点钟就睡觉了,沈佳蓉来这边之后也养成了早睡的好习惯,每天九点之前必定已经上床休息了,早上也醒的早,电话铃声响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了声音,但是贺子昱很快就接了,所以她也就继续陷入了昏睡的状态,迷迷糊糊的听到贺子昱叫琛子,但是并不真切。
“琛子的,说有事情要问你。”
沈佳蓉哦了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示意贺子昱把电话递给她。
“我现在把电话递给佳佳。”
贺子昱对电话另外一边的席慕琛交代了一声,这才将电话递给沈佳蓉。
“喂,你——”
沈佳蓉刚想问席慕琛这么早给她打电话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席慕琛那边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开了口。
“佳佳,你见过叶子画的画吗?”
沈佳蓉刚睡醒,还有些迷糊,席慕琛这样问,她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思索了片刻,很快就想到叶子悠珍视的那些宝贝,就叶子悠对这些宝贝的处理态度,她想要不知道的话,有点难度。
“是每一张都有你的那些画吗?”
沈佳蓉问的也相当直接,对于叶子悠的深情,她从来就没想过要隐瞒席慕琛,她觉得他有权利知道这所有的一切,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傻女人,爱他如生命,不,应该是比生命都还要重要,这对任何男人来说,应该都是一件幸运而又幸福的事情,尤其,那个男人还爱着这个傻女人。席慕琛看着摊在地上的那些画纸,沉默了数秒,然后‘嗯’了一声。
他看着那么多的自己,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似的,一时间,生出说不完的感慨和悲伤。
每一张画,都能让他清楚的感觉到叶子悠对他的爱意,因为曾经,他也这样做过,他的画室,满满的就只有她一个人,嬉笑俏皮,各种可爱的模样,只有用了心,并且付出了感情,才能画出一个人那么多生动的模样来。
叶子,分开这么多年,原来你还记得我的模样。
“我和叶子悠第一次见面是在法国波尔多的一个广场上,她正给别人画肖像画,我记得,客人是一对法国情侣,她把那个女人画的很逼真也很美,但是那个被她挽着的男人却变成了你的模样,因为这事,那男人十分生气,把画给撕了,叶子悠生气和他理论,结果被打了,小猪上去帮她,结果被踹了一脚,她当时口中一直说着让他向他的大猪小猪道歉,这样的称呼,让我觉得十分奇怪,而且,她当时说的是中文,那个法国男人根本就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同为中国人,看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对一个小孩和女人动手,我看不过,就冲过去帮忙了。”
沈佳蓉的口气很淡,但是那边的席慕琛听的却有些愤怒,还有心酸,叶子僮迟御他们都没有说错,这些年,悠悠过得很苦。
“为什么会变成我的样子?”
席慕琛迟疑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他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答案,但是并不明确,他希望沈佳蓉能替他解除所有的疑惑。
“难道你不知道吗?”
沈佳蓉扯了扯被子,背靠着床头坐直了身子,“悠悠她太爱你了,因为爱你,太过想你,所以她画出的每一个男人都变成了你的模样。”
沈佳蓉悠悠的叹了口气,想到叶子悠的事情和遭遇,沈佳蓉的心情有些感伤。
“这些,都是她和你说的吗?”
席慕琛坐在沙发上,窗外,阳光明媚,所有的一切洒在地面铺着的纸面上,折射出淡淡的光亮,他看着画中的自己,那种感觉,就像是喝了一大瓶陈醋,酸酸的,但是这两种心情又不尽相同,因为陈醋的酸不会有这种悲伤的让人想要落泪的感觉。
“不是,她没有对我这样说过。”沈佳蓉顿了顿,很快继续道,“但是她对我说了许多其他的事情,她说,她的记忆力很不好,她已经很久没见到你了,担心把你的模样给忘记了,这件事情几度让她恐惧的落泪,席慕琛,还记得贺先生生日宴上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我说,叶子悠快要死了,你一直觉得我在骗你,对不对?其实,我没有骗你,悠悠的身体很不好,情形也很不乐观,谁也不知道她能活到什么时候,包括她自己。”
“席慕琛,你知道她有多爱你吗?我回国替贺先生庆生,她一直央求我能拍张你的照片,因为你在她记忆中的样子越来越模糊了,那么久没见,这不是很正常吗?但是她每天都因为这件事情惶恐不安,那种恐惧,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够理解,当时我看着真的觉得很心酸,她说,她想活的长久一些,爱你久一些,她说,你太孤单了,要是她死了,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人像她那样爱你了。”
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人那样爱你了,直接戳中了席慕琛的心。
“这不可能!”
席慕琛的声音很大,几乎是咆哮出声的,对这个结果,他难以置信,更加不想承认。
“她一直都是好好的。”
“那只是你看到的她而已。”
有些时候,沈佳蓉觉得叶子悠本身就挺不可思议的,明明神经大条的要命,可这些年,她想隐瞒的事情,席慕琛愣是没有一件是知道的,那么瘦弱娇小,被人捧在掌心长大的公主,坚强乐观的时候,让人觉得跌破眼镜。
“什么病?到底是什么病?”
席慕琛的声音颤抖的十分厉害,听起来有些歇斯底里。
“心脏病,家族性遗传的先天性心脏病,我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她就发病了,她很痛苦,但是因为不想让小猪担心,一直让他背对着自己。”
站在沈佳蓉身边的贺子昱看着她,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的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席慕琛,无论悠悠做什么,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伤害你,这一点,你明白吗?”
沈佳蓉说到这里,已经忍不住落泪了,贺子昱走到沈佳蓉的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她搂在怀中。
他生日那天,沈佳蓉和他说的那些关于悠悠的那些事情,他有提过,但是却不详细,他不忍见席慕琛伤心难过,因为知道席慕琛这七年是怎么过来的,所以一直都希望他能过的好一些。
席慕琛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方向,觉得眼睛花花的,眼前的世界,白茫茫的一片,他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他的左手还拿着手机放在耳边,但是沈佳蓉接下来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听进去,他的思绪就和自己发白的视线一样,飘的很远。
过往的那些记忆,就像是摔碎在地上的镜片,在瞬间一点点拼凑起来,席慕琛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那些久远的已经淡忘的还有一直刻在记忆深处的,全部一下浮现在了脑海,他忽然间明白了很多事情。
杜晓薇说,悠悠当年之所以从他的身边离开是被她父亲强迫,被逼无奈,她是为了保护他不受到任何的伤害,她说出那么多绝情的话,大概也是希望他能死心去寻找幸福吧,所以,那个傻瓜,当时就是想一个人背负所有的痛苦吗?
是呀,大学的恋爱,十有八九都是不长久的,可他却成了那唯一,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吧,以前,他一直都觉得不值得,现在才知道,叶子悠才是那个被辜负的人,迟御说的没错,他一直都不信任叶子对他的感情,他其实根本就配不上那个善良天真的女人。
为什么要这么傻呢?
这七年,她一定过的很辛苦吧,从小到大,她过的一直都是公主的生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为什么要为他吃那么多的苦头呢?而且那个时候,她还怀着身孕,叶子,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呢?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小猪对他有那么大的意见,他的责怪没有错,是他害他们母女吃这么多苦头的,迟御说的也没错,他太自以为是了。
叶子无论做什么,从来都没想要伤害过他,但是他却一直在伤害她,他怎么能误解悠悠呢?想到叶子悠刚回国时,他对她的冷言冷语,冷嘲热讽,席慕琛就觉得痛不欲生,原来,她的心里藏着这么多的苦,但是口口声声说着爱她的自己却从来都没有察觉出来,席慕琛,这就是你的爱吗?你怎么能和杜晓薇订婚呢?而且还藏着报复这样的龌龊心理。
所有的事情,就像是泛滥的山洪,拍打出几米的巨浪,朝着他席卷了过去,疼痛悲伤,所有负面的情绪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席慕琛就那样静静的坐着,阳光刺眼,眼睛几乎睁不开,那冰凉的液体让视线越发的模糊。“嗷——”
席慕琛怒吼了一声,突然从床上站了起来,他的叫声很大,像是在咆哮,整个屋子仿佛都颤抖了起来,他烦躁的坐在地上,右手紧握成拳头挥在地上,因为太过用力,手很快有血流了出来,可他却不觉得疼。
他伸手擦了擦脸上冰凉的液体,因为手上沾了血,越擦视线就越模糊,最后他只能借助于早上刚换的干净衣服,他看着地上那一个个神态各异的自己,脑海中浮现出叶子悠说笑的模样还有沈佳蓉刚说的那番话,席慕琛将一张张画纸捡了起来,紧紧的搂在怀中,仿佛那是他最珍惜的宝贝,他低着头,不一会,房间传来了低低的呜咽的声音。
“叶子悠!”
他低吼了一声,然后痛哭出声。
七年之后,因为同一个女人,他再次哭出了声。
第一次,他是因为伤心和愤怒,而这一次,更多的是疼惜和自责。
每一个人都说,只有我才能给你幸福,所以叶子悠,我想,就算是我死了,也不会再松开你的手的,永远都不会!“悠悠,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古色古香的房间,迟御一身简单古朴的中山装,阳光下,他的身姿颀长,嘴唇微抿,眉头也是拧着的,显然是对叶子悠的选择不怎么赞同。
沈佳蓉和贺子昱大婚那天,他和席慕琛坐在一起,其实他明显能感觉到婚宴上气氛的不对劲,却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叶子悠为了沈佳蓉的事情被威胁,被迫和他一起回来。
从回来到现在,差不多已经一个月了,前段时间,叶子悠一直都躺在床上,脸上也没什么笑容,无精打采死气沉沉的,每天都发着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不放心她这个样子,就把叶子僮叫回来陪她了。
前几天,她的身体刚好点,突然提出月底和他结婚,他因为有要紧事要出差,今天才回来,一回来就找她了。
叶子悠坐在窗台边上,她素来怕冷,现在正好是最冷的季节,她将自己裹的就和个粽子似的,身上还披着毛毯,不过就迟御对她的了解,这毛毯十有八九是叶子僮给她披上去的。
“嗯,想清楚了,已经下定决心了。”
叶子悠没有回头,浑身蜷缩成一团,懒懒的,说话的声音带着鼻音,听小猪说,她感冒了。
迟御无奈,低身搬了条凳子,走到叶子悠的身边坐下,掰过她的肩膀,让叶子悠面对着自己,那张原本就清瘦的小脸,现在没有一点血色,脸色苍白的都有些吓人,那双眼睛红肿的就和核桃仁似的。
“悠悠,你知道迟大哥看着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多难受吗?我之前不是答应过你了吗?我会给你幸福,你的幸福只有席慕琛能给,所以我会成全你们的,你只要像以前那样相信我就好了。”
迟御扣着叶子悠的双肩,她太瘦了,就像是薄薄的一层玻璃片,以致于他都不敢用力,他怕把她捏碎了。
叶子悠闻言,这才抬头,长长的睫毛缓缓的颤抖,配上那张苍白瘦弱的小脸蛋,给人一种十分虚弱的感觉。
“没错,我是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因为我想照顾你,一辈子好好照顾你,怎么照顾你?那就是让你开心,你这个样子,不是我想要看到的结果,记得我说过什么,你的幸福,是我毕生最大的追求,悠悠,我答应过你妈妈,要让你一辈子都无忧无虑的,你叫我迟大哥,哥哥对妹妹好,是不需要任何回报的。”
叶子悠紧咬着唇,还是有声音从她的喉咙深处发了出来,低低的,是那种压抑了很深的难受。
“迟大哥,你相信人有来生吗?”
叶子悠看着迟御,双眼含着泪花,牛头不对马嘴,有些把迟御问住了。
叶子悠挣开迟御,一只手握住他的,另外一只手擦掉自己眼角的泪痕,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绽放出了淡淡的笑意。
“我相信。”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嘴角上扬,双眸清澈,满是坚定,那双眼睛流露出的好像是轻松,又好像是解脱。
“有些时候我觉得自己挺矛盾的,我心里其实很相信命运,但是因为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一直都在极力的抗争,但是迟大哥,这么多年,我真的好累,不想再挣扎了,也没有力气挣扎了,我一直都在后悔,当年我根本就不应该离开,如果我不了离开的话,你不会这么痛苦,还有小猪,他不用吃这么多的苦头,性格也不会这么孤僻,我抗争的结果是让那些关心我的人也跟着担忧痛苦,看着姑姑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很难受,也很害怕,终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这个样子,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这一点,我们心里都清楚。”
这样让人绝望却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如果没有佳佳的事情,这次,我应该会和大猪一起回来。”
叶子悠悠悠的叹了口气,看起来十分无奈。
那晚,她和迟御回来,本来是准备等佳佳脱险之后就回去的,回来之后,看到躺在床上的叶澜,她好几个晚上都没睡着,周君兰才刚过世没多久,身边,一个个患着心脏病的人离开,她经常会想自己还能活多久,不知道自己过世之后,席慕琛会变成什么样子,她知道,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情,迟御也会很难受,但是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她最不放心的,还是席慕琛,突来的打击和噩耗,他无法想象,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自记事以来,二十余年,她觉得老天似乎一直在和她开玩笑。“迟大哥,这段时间,我和大猪在一起过的很开心,我已经很知足了,我不应该那么贪心的,这样不好。”
叶子悠吸了吸鼻子,没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你不愿意吗?”
叶子悠抬着下巴,说话的时候,声音一哽一哽的,似乎是在极力的隐忍。
“如果你是因为爱我才那么做的话,我会很开心,但要是因为其他,没有必要。”
迟御看着叶子悠,深邃冷暗的眸流露出悲伤。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迟大哥,你就当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好了,我不想到闭上眼的那一刻,满心都还是对你的愧疚。”
叶子悠说这句话的时候,十分伤感。
她还有多少日子呢?这么短的时间,短到她都不敢告诉席慕琛所有的一切,席慕琛已经经历了一次失去她的痛苦,她不想,也不能容忍自己让他再那样的伤痛,那样彻底的离开,她怕他会承受不住。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希望我不要再出生在叶家,而是一个普通寻常的家庭,我会去找大猪的,弥补我这辈子欠他的一切,下辈子的话,迟大哥最好离我远远的,像迟大哥这么优秀的男人,应该会遇上一个漂亮聪慧,善解人意的好女人的。”
叶子悠总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让人难以理解,却又心酸。
“迟大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应该为你做些什么呢,伤害你这么深的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我真的不知道,我想嫁给你,今后每天都陪着你,你和大猪一样,都太孤单了,我不想你一个人。”
迟御紧紧的反握住叶子悠的手,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高处不胜寒,是的,他孤单,但是他身边的人就只有悠悠察觉到这一点,其他的人,要不就把他当成神人,要不就是想着如何利用他赢取最大的好处,很少会有人想到,他是个人,会孤单,也需要有人陪。
“迟大哥,我想把欠你的都还清了。”
这辈子,周旋在两个这样优秀的男人之间,享受着他们的关怀备至的呵护,她确实很幸福,但是同样承受了巨大的煎熬,迟御和席慕琛两个人,无论是谁,她都不想伤害,但是她却一直都在伤害着两个男人,她现在的疲倦,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感情,这种心理上的压力远比身体上的痛苦让她难受,她不想下辈子还像现在这样。
把欠一个男人的债还了,就算不能还清,至少,也让自己的心里能好受一些。
这辈子,她一直都在拖累迟大哥,她希望他能有更好的选择。
迟御抽出一只手,温柔的抚着静静落泪的叶子悠,他比谁都清楚,看似大大咧咧的叶子悠,其实比谁都还敏感。
他一直捧在掌心的公主,终究不能如他所愿,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
其实,他的人生,一点也不成功,他最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到的,最想看到的,也一直没有成功。
感情的事情,一直都是你情我愿的,没有谁欠谁的,叶子悠有这样的心,他已经很满足的,因为,他完全可以感觉的到,叶子悠对他的在意,这份在意,让他的心,一直都暖暖的,这样,就足够了。
“别多想,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悠悠,相信迟大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迟御说完,起身替叶子悠将她披在身上的毯子拢好,扶着她到床上休息,直到叶子悠闭上眼睛渐渐睡了过去,迟御这才离开。
叶子僮一直就在门口的台阶处坐着,听到声音,站了起来,转身走了过去,探着脖子,朝着叶子悠所在的屋子看了一眼,然后仰着脑袋,抬头看着迟御。
“迟叔叔,怎么样了?叶子她怎么说?”
叶子僮的声音有些急迫,想来是这几天担心坏了。
迟御笑了笑,将门带上,然后在叶子僮的身边蹲下,“放心吧,我不会让悠悠有事的。”
叶子僮看着迟御,紧咬着唇,犹豫了半晌,伸手摸了摸迟御拧着的眉头,“我给大猪打电话了,你说他会来吗?”
叶子僮问的并不是很肯定,因为几天前他就给席慕琛打电话了,也把地址告诉了他,但是这都快一个星期了,他还是没来,所以叶子僮心里十分担心。
许是因为血缘上的天性,再加上席慕琛和他见面之后,两人相处的十分融洽,虽然他心里对迟御也有好感,但他还是更希望叶子悠和席慕琛在一起,他以为,席慕琛会很快就赶过来,但是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
“他一定会来的。”
迟御拍了拍叶子僮的肩膀,眸光满是肯定,就席慕琛对叶子悠的感情,他有什么理由放弃这段感情呢?其实迟疑并不是一件坏事,转念一想,这何尝不是席慕琛对叶子悠的尊重。
“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在这里好好陪着悠悠。”
迟御看了叶子僮一眼,连着拍了几下他的肩膀,这才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叶子僮看着叶子悠紧闭的房门,猛然转过身,看着迟御的背影,院子里的树木都已经落光了,光秃秃的,他颀长的身形在阳光下拉出了很长的影子,四周空荡荡的,衬的他整个人越发的孤单。
他才刚下飞机,风尘仆仆的就赶过来了,他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疲倦,他都没有休息,就又要去处理其他的事情了。
“迟叔叔,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几天,他呆在叶家这几天,总觉得不对劲。
迟御离去的脚步顿了顿,停了下来,犹豫了半晌,转过身,对着叶子僮笑了笑,是那种可以让人放心的笑容。
“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他说的那样真诚,那样的肯定,不容任何怀疑。迟御从叶子悠的住处回去了之后,直接去找了叶澜,虽然现在叶子悠已经回来了,但是迟御从来就没想过让她陪在自己身边,也没有将叶子悠安排在她以前住的地方,他的心底,已经成全了席慕琛和叶子悠两人,他还是会让她走,所以迟御并不想离开多年的悠悠再掺和进暗潮涌动的叶家。
事隔七年,叶子悠回来,之所以还能引起那些人的关注,很大一部分是他的原因。
这些年,叶家旗下的产业在他的手上发展越来越壮大,他几乎控制了叶家的经济命脉,这在李朝历代,没有人会允许,自然会有人寝食难安,但凡认识他的人谁不知道,叶子悠,是他的软肋,他们一个个是想借着悠悠的事情夺取他手上的经济大权。
叶澜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到现在,大多的时间,她都是躺在床上,迟御去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吃药,看到迟御,伸手推开佣人送到嘴边的汤勺,擦了擦嘴,示意他们下去。
“回来了。”
叶澜的脸上带着笑意,说话的时候温声细语的,丝毫没有上位者的威严,很容易就让人生出亲近感,她是叶子悠最小的姑姑,和叶子悠已经故去的妈妈长的很像,叶子悠长的像她妈妈,所以叶子悠眉宇间和叶澜有几分神似,叶子悠母亲在世的时候对自己这最小的妹妹一直十分关心,叶澜自己没有生孩子,一直以来,都把叶子悠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关怀备至,姑侄两人的感情一直也很好。
迟御应了声,办了条椅子,在床边坐下。
“看过悠悠了吗?”
迟御点点头,“看过了。”
叶澜笑了笑,并没有太大的意外,以往,迟御要是出差,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悠悠。
“前些天,悠悠也过来探望我了,她说想和你结婚,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迟御再次点点头,嗯了一声,道,“我知道,悠悠离开前和我说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你知道的,我和姐姐姐夫他们一直都希望你们能够在一起,把悠悠交给你,我们也就都放心了,要不是发生这么多的事情,现在你和悠悠应该都已经结婚了,那些人,也不会有可趁之机。”
叶澜叹了口气,对于这件事,她一直都觉得十分惋惜,现在,族里一个个都闹的厉害,想要惩罚悠悠,但是碍于迟御,并不敢太放肆。
“我不会和她结婚的。”
迟御沉默了半晌,缓缓的开了口。
“悠悠和我在一起,并不幸福,这些年,她已经很不幸了,我希望她能过的开心一些,而且子僮他心里也希望悠悠能和席慕琛在一起,他需要一个父亲,他还那么小,身为叔叔,我希望能给他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这是我最想做的事情,至于其他,我都无所谓。”
迟御看着叶澜,目光澄澈,十分坦然,其实早几年,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叶家不会允许一个外姓掌控经济大权,尤其现在,他和悠悠之间插了一个席慕琛。
“那个男人,真的那么好吗?值得你将悠悠拱手相让?”
叶澜撑着床,试着想要坐直,迟御见状,上前帮忙,扶着她调整坐姿。
“感觉没有我好。”
迟御勾唇,有些玩笑道,“但是悠悠喜欢,而且比起那些花心的男人来说,还是很不错的,他在处理杜晓薇事情上的态度,我很满意,他很爱悠悠,对悠悠的感情丝毫不比我的少,和悠悠在一起的时候,他会每天为悠悠下厨,悠悠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为她亲自下厨做过饭菜呢,他也很会照顾人,个性有点冷,对谁都爱答不理的,但是对悠悠,却关怀备至,是个很有责任心的男人,如果不是因为悠悠出生在叶家,如果悠悠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从他的身边离开,他和悠悠之间,会一直很幸福,所以夫人,不是我拱手相让,而是因为,这是悠悠的选择,我们试图改变却一直改变不了的选择,所以,只能选择尊重。”
叶澜听着迟御说这些,脸上漾着的笑容有些苦涩,尤其是那双眼睛,在看向迟御的时候,充满了怜悯和疼惜。
“在悠悠的事情,你有他没有的无私,所以你能放手,要是叶家的人有你这样的胸襟,要是他们也懂得成全和放手,或者有一点包容之心,我和悠悠,都不会这样不幸。时代在变,所有的一切都在改变,他们依旧冥顽不灵的遵守着那些完全不能适应时代发展的条条框框的规矩,他们轻贱人命,他们自私的欲望一直在封闭的环境中膨胀,说到底,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害怕失去所拥有的权威和地位,我希望,所有的不幸,从我这里终结,迟御,我代替叶家的那些人向你道歉。”对于这样一个全心全意为叶家付出的人,他们对迟御的所作所为让她深感寒心和羞愧。“和悠悠配对的骨髓找到了吗?”
叶澜咳嗽了几声,身子下滑,迟御扶着她让她躺下。
“已经有眉目了,过不久就会有消息,但是她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不能做手术。”
叶子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她又不爱惜自己,她这个样子要是直接手术的话,手术风险会大很多。
“等席慕琛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很清楚,叶子悠现在之所以会是这个样子,是因为她对和席慕琛之间的未来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伤心绝望之下,她才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叶澜在床上躺着,“要是哪天那个男人来了,让我见一见他。”
“好。”
叶澜闻言,闭上了眼睛,她的气息羸弱,那苍白的脸,看着就让人觉得担心。
迟御离开前,交代了伺候叶澜的几个下人几句,让她们好生照顾着。
叶澜的病,应该拖不了多久了,那双慈爱的双眸,他没有看到任何她想要活下去的讯息,这些年,她和自己一样,都太累了,到现在,只余下满身的疲倦,他们拼命的都想要挣脱这样的痛苦。
今日,阳光明媚,大冷的冬天,这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适,但是迟御却一直拧着眉头,忧心忡忡。
其实,他也奇怪,为什么那些人可以这么无情?其实,这些年,叶家之所以发展的这么快,是因为他希望能早点找到悠悠,并没有想过夺权,只是那些人,却总是不放心。
迟御回去之后,忙的是天翻地覆。
叶子悠的事情,叶家的事情,还有一些繁琐却必须经由他手的琐事,他正批阅着文件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席慕琛打来的。
刚将叶子悠从S城带回来的时候,因为叶子悠的强烈的要求,他一直都是关机,他出差的时候并没有带这个号码的手机,回来之后,才充了电。
迟御放下手中的签字笔,一只手用力的揉着两边绷的贴紧的额头,另外一只手拿着手机摁下了接听键,那边,很快传来席慕琛的声音,看似沉静,却透着显而易见的焦灼。
“迟御,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要见悠悠,我要和她在一起,这辈子,不是,永远,我死都不会松开她的手。”
他说的那样急切,甚至是语无伦次,却表达了此刻自己最真切的心情。
“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我现在在机场,小猪已经将你们的地址告诉我了,三个小时以后就能到。”
席慕琛一口气说完,迟御并没有马上接话,隔着手机,他还能听到他急促紊乱的呼吸。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见面说。”
迟御这边说完,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席慕琛,你终于还是来了,你终究,没有让我失望。
既然只有你才能给悠悠幸福,所以我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就算是天塌地陷,你都不要松开她的手,这样,我才能放心的把她交给你。“小猪,你天天这样守着我,不担心凌子墨艾酒酒他们趁虚而入,要是他们把你未来的老婆抢走了怎么办?”
叶子悠和往常一样趴在窗台,眯着眼睛对窗外的阳光发呆,偶尔,她会回头,看一眼身旁坐着的叶子僮,见他盯着自己看,小小的他,眼神机具穿透力,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实在让她很不舒服。
从小猪回来到现在,他几乎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守着自己,他一直都很不喜欢和她在一个屋子睡觉,但是现在,晚上居然容忍她天人一般的睡相和她睡在一起,每天都要挨她的飞毛腿和无影掌,但是却一句怨言也没有,这事要换了从前,叶子悠一定会大肆夸张叶子僮一番,不过现在,对于他这样的反常,叶子悠却觉得难受,很多时候,她都希望,自己的这个儿子能笨一点傻一点,这样的人,活的比较开心。
“那你就让我省心一点。”
叶子僮稚嫩的声音有些奶气,脸上的表情酷酷的,不过对于拆散了他和未来老婆的罪魁祸首,他实在没什么好感,她以为他愿意每天这样守着她吗?
“我哪里不省心了?叶子僮,有这样说妈妈的吗?”
叶子悠叉着腰,气呼呼的,在叶子僮面前,就算再怎么伤心痛哭,她也不会沉着脸,但是有些时候,笑容,并不会带给人安心。
“小猪,你已经八岁了,应该去学校上课了,你不知道没文化的人是会被看不起的吗?哪有像你这么大的孩子还天天待在家里黏着妈妈的啊?”
说到底,叶子悠就是不爽叶子僮一直呆在她的身边盯着故意曲解事实真相。
“那是虚岁,我才刚满六岁,学校的功课我在家里也可以学,这一点你可以放心,还有,我回来之前已经和佳佳说好了,她会替我守护小妹妹的,叶子,如果你不想让我一辈子孤孤单单一个人的话,就给我正常一点,让我可以在佳佳把孩子生下来之前回去。”
他现在是人在曹营心在汉,不过他很清楚,要是他现在在佳佳那边也是一样,他放心不下叶子悠。
“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啊。”
叶子悠凑近叶子僮,眨了眨眼睛,对她来说,叶子僮在这里,她感觉还真的蛮累的。
一直以来,她都希望自己展露给叶子僮的是积极乐观的一面,她不想他因为自己的事情担心,所以在他的面前,她总是笑,总是闹,但是她并不知道,所有的一切,叶子僮早就已经洞悉,其实,她没必要伪装。
“看你表现。”
叶子僮漫不经心的道了声,叶子悠拧着眉头,十分不满的嘀咕了声讨厌,母子两又聊了会,外边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可能是你迟叔叔。”
叶子悠看了眼房门的方向,对叶子僮说道。
叶子僮扭头,和叶子悠朝着同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进来吧。”
叶子僮冲着门口的方向回了声,房间的门很快被推开,不出任何意外,房门正中站着的正是身姿颀长的迟御。
“迟大哥。”
叶子悠看着迟御,对着他笑了笑,看不出有多开心。
有些时候,叶子悠心里对自己挺恼火的,她觉得对于自己现在的处境,她应该感到知足,儿子还有至亲都在身边,尤其是迟大哥,像她这样的坏女人,要是换做其他的人,心里早就恨死她了,但是迟大哥却一直包容理解她,她现在的生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正是她想要的,她觉得自己应该开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怎么都开心不起来,就算是笑,心里也是难受的,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空了个大洞。
迟御看着叶子悠这个样子,眉头最开始是微拧着的,然后很快舒展开来,他对着她也笑了笑,“看我把谁带来了。”
迟御说完,看了旁边一眼,然后又很快将视线转移到屋里的两个人身上。
叶子悠是满脸迷茫状,那双清澈的双眸古井无波,看不出任何的喜悦,倒是沉着的叶子僮流露出了几分期待。
迟御向着另外一侧退了两步,席慕琛则从他刚才过来的方向慢慢出现,最后站在迟御刚才站着的位置,嘴角上扬,饱含深情的看着叶子悠,只是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像是没梳洗的人。